一品亂炖

托尼把自己丢上床以前，已经在实验室里连续通宵三天了。贾维斯表示，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会考虑局部断电，他才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工具，爬上楼睡觉。这一觉他睡得并不怎么安稳，忽冷忽热的气温，搅得他反复醒过来又重新睡下，断断续续的梦里全是支离破碎的片段。博览会上惊恐的人脸，爆炸犹如烟花般炫目，还有小辣椒，她就站在那些充斥着死亡威胁的机器人附近，浑然不觉地讲着电话。

他惊醒过来，沉重的身体陷入了松软的床褥里，抬不起来的眼皮，又将他重新拽入到疲惫的噩梦中。时间往前回溯，他被唯一能够拯救他的元素的剧毒侵蚀着身体，孤独颓唐地坐在实验室里，黑暗中只有老贾的悬浮窗散发着幽暗惨淡的光芒。他记得他在问贾维斯，他的葬礼将会是什么样的。老贾平静地列举出各种方案，他笑他的电子管家事事周全，从出生到死亡，全替考虑周详。贾维斯沉默片刻，便又说道，可我不希望先生你死去。然后，他开始将托尼过往那些没来及实现的奇思妙想一一举例，那些早被托尼遗忘在脑后，他却一片片拾起的梦想，重新点燃了从绝望中诞生出来的痛苦的希望。托尼记得他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

再次醒过来，挡光板还捂得严实，只从边缘漏下了些许暗黄色的光。托尼浑身发烫地缩在被窝里，全身上下绵软得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皮肉底下的骨头硌得发疼，好像他不是躺在软绵绵的被铺里，倒像给人砸在了石头上。他哑着嗓子开口叫了一声贾维斯，他的管家一口标准的伦敦腔自天花板上传来，显然他已经检测到了他的身体读数异常，因此才一本正经地开口让他乖乖躺着。

老贾自然不会像小辣椒那样大惊小怪地唠叨，低沉的男声四平八稳地暗含讽刺，漂亮的话语里隐藏着无害的细针，时不时戳中他的痛处，似乎这位人工智能便能够以此为乐。托尼懒得回嘴，他现在张嘴喉咙就直冒火似的，火辣辣地疼。重新涂漆的MK6扶着手推车走进来，画面多少有点像滑稽的科幻片，它走路的时候笨拙得引人发笑，托尼扬扬眉，老贾从善如流地解释，“我认为现在这个形态比较适合照顾你，先生。”

闷在机甲里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着，与平时带着点金属味道的电子音又有些许不同，各有风味。托尼大大咧咧地挨靠在床上，享受着史上最昂贵的保姆无微不至地照顾的待遇，典型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如果不是高烧不退，倒是惬意得很。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要为老贾制造一个真正的实体，现在倒可以重新提上日程。

煮好的清水粥尝起来十分寡淡，瑶柱浓郁的海鲜香味却混杂其中，也不知道贾维斯怎么调的味道，吃起来味道怪异，完全称不上好吃。向来十项全能的电子管家，看来头一回有了不擅长的项目。托尼偷着乐地嘲弄了他两句，贾维斯干巴巴地答道，”毕竟我没有人类的味觉，但下次会有所改进。“托尼呵呵两声，麻利地吃完以后放下碗勺，把自己裹紧被子里又睡了过去。

他又在做梦，梦境里有个宽敞明亮的厨房，他挨在柱子边上，金发碧眼高大英俊的管家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面熬着粥，香浓的鲜香萦在鼻尖。他看着对方卷起的衬衫露出的手肘，不像活人的苍白肌理，运动着优美的线条，一时之间，他都分不清楚勾引得他食指大动的到底是清粥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可眨眼间，场景变换，映入眼帘的是茫茫无际的宇宙，广袤无垠，寂寥无声，他站在舷窗前，蔚蓝色的星球落入他眼底深处，这大概是他所见最美丽也最恐怖的景象。他一个人被遗落在这浩瀚无垠的深空里，只有星尘为伴。

然后，他听见有人喊他先生。

托尼回过头之际，骤然从梦中清醒。挡光板被缓缓地升上去，窗外朗朗清夜，星辰寥落，弯弯月牙高悬夜空，奔涌不息的浪潮在天幕下卷起了泛着银光的浪花。他拖着身子走到了窗边，玻璃映出了他模糊的模样，身后空空荡荡，除了他自己，什么人都没有。

“你做恶梦了吗，先生？”

“没有。”托尼矢口否认，严格来说那当然不算是个太过糟糕的梦，前半段还叫人有点想入非非，后半段也足以浮想联翩。“还记得我们要在空间站上建座房子吗？”

“它在我的待定日程里，你是希望我提上来吗？请容许我提醒一句，以目前的科技发展来看，如果你真的需要搬到近地轨道上，我恐怕不会有搬屋公司愿意上门。“

“它得要像马布里那样。”没有理会贾维斯尖刻的讽刺，托尼径自描绘起了未来的新居，“它应该可以依照你的功能设计，这样你就可以像现在这样，随时可以在房子里与任何人交谈。而且，你可以控制到屋子里每一样东西，它们都该像你延伸的手脚那样便利。”

“我会很荣幸即使是在外太空，我也能够继续照看你，先生。“

“你是我的管家，空间和距离都不应该是你的局限。”托尼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他的空间站别墅明日就即将落成，随时入伙。

“你简直要离不开我了。“

托尼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这时，MK6再次推着小车子进来了，它的动作比之前要灵活了一些，之前的清水粥看着也浓稠了许多，香气四溢。托尼扭着身子朴在了床上，这一刻又似乎成了虚弱无比的模样，懒洋洋地斜靠在床边上，但老贾总能够满足他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幼稚的聪明的伟大的无聊的要求。

粥比想象中的要进步太多了，完全没有办法想象会是一个没有实体的人工智能操纵着机械臂做出来的。然而，还有继续进步的空间，他相信贾维斯作为大厨的天赋，远胜人类。他做什么都总可以做到最好，他所期待的惊喜，永远都陆续有来。

Fin.

比较突发的无料，因为不小心窗了《Soulmate》本。但我是个比较龟毛的作者，对我来说，做人或许还能将就一些事情，然而写文却万万不能将就。《All in war with time for love of you》这篇文的梗是我想过的大概最好的一个贾尼梗，如果因为赶展而将就，即使读者能够原谅我，我自己也不能够原谅自己。

这篇文是阿飘 @tankees 点的梗（特别感谢贾尼让我认识到她，因为各方面都很合拍，所以接下来也会合作出一个漫本吧XD并且再次谢谢她给我画的头像，老贾简直帅得不给活路！），她想看托尼生病，结果写着写着我又好像跑题了。关于那碗粥，关于那个太空站，关于老贾的实体，其实都是不同文里的不同构思，这就像是不同的平行世界里的分支，总有一些是相似的，却也会有所不同。但一样的是，托尼所拥有的，就是最好的。

大概是想要表达这个意思吧XD

如果你会喜欢这篇文，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