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奶】Twinkle CH.2
2.A Thousand Miles
男人带着他，一路往沿海边的住宅区那儿走去，路上都是看起来比较高档的褐色砂岩排屋式公寓，越是往里头走去，距离海边越是靠近，公寓的样式看起来越是高级。宽敞明亮的阳台，干净整洁的落地玻璃窗，三三两两地透着光，不少还自带小花园。尼禄不由得狐疑，无论从哪个角度打量领着他走的那个男人，他似乎都与这里的居住环境格格不入。
直到他站在一座设计风格简约，价格却是不菲的别墅前，掏出钥匙的那一刻，尼禄都难掩他的难以置信。不管怎么看，尼禄都并不认为这衣着打扮被他还要落魄的男人，竟然真的拥有这么一座品味高端的别墅。
然而，当男人打开门，夹带着一股说不出什么混杂出的怪味的久无人居的霉味扑鼻而来。尼禄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男人打开灯，原本应该是装修风格简洁明亮的屋子，仿佛笼着一层灰蒙的烟尘，地上随意地散落着各种乐谱，杂志，或者废纸，桌子上堆着的披萨盒正摇摇欲坠，一旁还颇有现代艺术的扭曲审美方式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各种一次性食物的杯子碗筷，他隐约看见有些纸皮口边都好像发霉了。
这屋子就跟他的主人一样，全然地不修边幅，脏乱得要命。尼禄愣了几秒，便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取下吉他往男人怀里一塞，随即朝屋里头走去，完全没有想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拜访对方的房子，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动手整理和收拾。男人似乎也被他的大胆吓到了，竟然一声不吭，直到尼禄一脸得意地扭过头，无不讽刺地笑着说，“音乐玩得不错，家务活却不怎么样。”——然而，下一刻，尼禄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好像他终于意识到了，他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别人的屋子。
没想到男人只是沉默了两秒，就耸了耸肩，“现在不是有你了嘛？会做饭？”
“不像你，我至少生活能自理。”
“不错嘛，小子。”男人把手里的钥匙往尼禄怀里一扔，随即又掏出了一张信用卡，“密码是3142——跟我玩音乐也是有条件的，屋子就交给你了，好好干。”
男人的口吻简直就像顾了个保姆似的，尼禄一时气结，然而对方的举动又无形中透露出了一种无防备的新任，尼禄心里头又忍不住嘀咕这人脑子是不是秀逗了——他就仿佛没有想过万一他要是骗子又该怎么办呢？
见着他不说话，男人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补上了一句，“我叫但丁，你的名字？”
“尼禄。”尼禄接过男人手中的信用卡，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名字不错——你就是但丁！？”
“你也不差嘛，小子。”对于尼禄的惊讶，但丁反倒见怪不怪，他把摘下来的帽子放在手上随意地把玩着，似乎眼下的游戏更有意思。
尼禄当然清楚但丁不可能理解他此刻澎湃又难以明说的复杂心情，这是与他那些曾为他痴迷疯狂的粉丝完全不同的，他之所以知道但丁这个人，并不是因为他已然成为了乐坛里头数一数二的音乐监制，或者是他曾经是叱咤乐坛的领军人物。而是他记得他那位从来对摇滚音乐向来嗤之以鼻的父亲，却有个专门的架子收藏着但丁每一张专辑。尽管他从未见到维吉尔拿出来听过，他也仍是对这个人十分好奇。后来他知道了父亲走向国际演唱家之路以前，就是与但丁一个双人组合出道，他们一个风格凛冽，一个风格热烈，如同冰与火的双生子般冲撞又契合。只是他们的辉煌并没有持续多久，维吉尔就走上了和但丁截然不同的音乐道路。直到维吉尔开始蜚声国际，但丁也不过是刚把他心爱的摇滚在乐界里混出了个名头。
眼前这个男人，远比他父亲晚成名得多，又在声名盘上巅峰的一刻，毅然转向了幕后。他知道，如果但丁同维吉尔一样，他完完全全也能在另一种风格的演绎上取得相似的成就与地位。可但丁没有。
就像他整个人看起来那样，随心所欲，洒脱不羁。
他盯着但丁，但丁也看着他，好像正等着他发表什么样的高见，然而，尼禄却没有。他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他因父亲的影响而走上音乐这条道路，仿佛又冥冥中注定一样，让他遇上了但丁。他知道这个男人的这条路，是和父亲不一样的，有着他所向往的某种东西。
尼禄对着但丁眨了眨眼，突然哼起了一首歌。
这是但丁单飞后不久出的第一张专辑里头的主打曲，那时候他还没有走上摇滚的音乐道路，大概也还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摇滚之王”，然而，在那首歌里，他已经展现出他在摇滚上面无与伦比的天赋与热忱。那种极富有煽动性与爆发力的唱法，几乎立刻就感染到了每一个听到这首曲的人，震撼的电吉他Solo与明快的架子鼓交织出的，如同蓝天白云下疾驰的心情激昂的赴会，跳脱出歌词里缠绵又亮烈的思念之情，更像是令人期待的，欢欣鼓舞的热切。
与但丁原来演绎的方式不同，尼禄低垂着眼，缓慢而暧昧地哼唱，像是老酒馆里暖黄灯光下的威士忌，折射出琥珀色的醉人的浅光，仿佛这首歌应该配上一架钢琴，一支复古的悠扬的舞蹈，旋转的裙摆谱写出上世纪慢悠悠的爱情故事。
他是以一种绅士的仪态优雅地谢幕，尽管他的观众只有这首歌最初的演唱者但丁，可他竟也没有一点儿不安与忐忑，他甚至向对方扬起了眉毛——他也没有从但丁眼里看出任何的评价，男人只是笑得颇有深意，说道，“对，这是我的歌。”
“是啊，就像玩具一样。”
“你这小子还挺狂的嘛。”
可不是。尼禄心想，这倒不是他恣意妄为给的评价，他清楚现在的自己实际上还没有任何资格。这只是很偶尔的一次，他在听着这首歌的专辑的时候，维吉尔偶然作出的评价，他说“就像小孩子玩的玩具”，他还一度疑惑过，既然父亲瞧不上但丁的作品，却为什么会一直收藏的专辑。到了今天，他倒多少有点理解了父亲刻薄又孤高的评语了。
接下来的日子，尼禄正式入住到但丁的家里。男人并不像是他的导师，他几乎完全没有在音乐上给予尼禄些什么样的指导，相反，他好像真的把尼禄当成雇过来的家庭管家似的，从尼禄住进来的第一晚上开始，他除了看看杂志听听歌，就懒得跟没骨头似地什么都不做了。哪怕是打个电话定个披萨的外卖，都要得要尼禄来伺候。
尼禄不止一次对他这种呼来喝去的大爷似的态度恼怒不已，然而，为了学习音乐，一次又一次忍了。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天尼禄还得出门补办些信用卡。他失窃的背包在报警后三天被警局通知找回了，然而里头的笔记本与电话都没了，钱包也被翻得乱七八糟，除了证件和衣服以外，所有值钱的，包括那张父亲留给他的黑卡都被盗走了。他忙着申请这申请那的，几乎都轮不到但丁来指示他做事了。
好不容易安顿些了，他赶紧买了台新的电脑与手机，但丁家里既没安装网络，连电视机都没有，全屋子的高科技都集中在那间器材录音室里了。这造成了他极大的不方便。等他能够上网跟姬丽叶联系上的时候，但丁整栋别墅都被他从头到脚地收拾过一遍了。
最后实在气得不行，他把抹布直接招呼到但丁的脸上，“下次请个钟点工！”
姬丽叶也似乎有些担心地在找他，毕竟从差不多两个礼拜前他说了一句“我来F城了”以后就没了下文了，女孩子被自己各种胡思乱想吓得都几乎要去报案了。尼禄一边道歉一边久违地翻上了网页，除了微博上涨幅惊人的粉丝数量与转发数量之外，他发现了最新的热门竟然还是与但丁有关的。
点进去以后才发现，原来是那天晚上但丁街头的即兴表演被人拍了视频放到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大神惊现街头什么的，与之相比，UP主上传的另一个他以不同方式演绎的相同的歌曲点击率却少得可怜。尽管好奇有之，骂他不自量力也有之，但这些关注在但丁的消息席卷整个网络的对比下，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未来不知道是否有朝一日也能够做到这样足够地话题性，另一边兴致勃勃地跟姬丽叶聊起了见面的事情。前不久但丁问过他为什么会来F城发展，尼禄没有什么隐瞒地就说了驻唱的事，结果但丁屁事没交代，唯一的要求就是在他同意以前，尼禄不能够去当驻唱。虽然尼禄对于但丁这种指手画脚有些不满，可是他觉得对方也不至于这么无缘无故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因此，他也只能够在这件事上跟姬丽叶说句抱歉了。
没想到姬丽叶不单止没有在意，反而担心起他来，好像生怕他会被骗了一样。尼禄多多少少还是意识到这段日子里但丁非但连门都不出，屋子里的窗户也差不多全是拉上了窗帘是因为什么，自然不好透露他是跟着但丁学音乐。只能够再三地向姬丽叶保证，“……看起来是不怎么靠谱，不过在音乐的领域上，他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我会照顾好自己，姬丽叶就不用担心了。”
他们约好了见面的日期以后，尼禄趁着能够用电脑与网络了，便把但丁的那首主打曲翻唱了一遍PO到了自己翻唱主页上。虽然还没有配上好的麦克风，也没怎么做后期，不过效果似乎也还行，加上但丁最近又火了一把，这首歌竟然第二天就被推上了首页。
尼禄给但丁递过去一张凭据的时候，对方似乎挺是诧异，有点不明所以地抬眼望向他，大概是但丁给了那张卡以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尼禄的金钱支出，尼禄也不会特地跟他交代。
他接过去看了一眼，又再次抬头，这会儿倒是笑得意味深长了，“哦，这么快就有小女朋友了？”
“都说了我和姬丽叶是好朋友。”尼禄不耐地摆摆手，自从但丁知道他来F城是来找个叫姬丽叶的女孩以后，他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侃他的机会。实际上他早就跟但丁解释过，他甚至都还没跟姬丽叶见过面。“我明天要去见她，这是礼物。钱我回头会还你的，只要等银行卡的申请批下来。”
但丁耸耸肩，示意无所谓。尼禄也知道他确实不会在意这点小钱，但这是他送给姬丽叶的见面礼物，如果直接用但丁的钱，他多多少少会感到有些尴尬不好意思。
“你家境很好吧？”
“还行，问这干嘛。”
“做父母的也不管管孩子乱花钱的毛病，一看就知道不缺钱。”但丁把凭据往旁边一丢，尼禄蹙着眉头，这大概不到明天早上就会但丁这种坏毛病弄不见的。“没有人会跟网友第一次见面就送卡地亚当见面礼的。”
尼禄眨眨眼，充耳不闻似地，“你管我。”
第二天一早，尼禄就起身准备出门，他多少还是有点儿焦躁和紧张，礼物盒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已经在背包里放好，确定所有东西都带上了，又时不时抬头紧盯着时间。但丁也起了个大早，仿佛专门是为了来围观他的，搞得他十分地不耐烦。没想到临到出门的时候，电话还刚好响了起来，但丁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翻动着杂志，一点儿都没有去接的打算，忙着穿鞋的尼禄终于忍无可忍把鞋柜上的小摆件砸到但丁的肚皮上，“快接电话！”但丁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尼禄分明见到他拿起电话的那一刻，向来玩世不恭的表情有点微妙地改变，不由得多了问一句，“还好吧？”
“只是个久违的熟人，约你的会去吧。”但丁嫌弃地摆摆手，尼禄觉得有些莫名，却也省得问他又拖了出门的时间，直接出门了，关门的一刻还依稀地听见但丁用着比平时还欠揍十倍的调笑的口吻在说“稀客啊，想我了吗”之类的话。
他想，该不是前女友吧？——管他呢，还是去见姬丽叶比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