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亂炖

“聽著，克莉絲，我有件事必須告訴你……”巴斯蒂背負着雙手，在陽台上來回踱步，他知道這只是為了掩飾不絞盡就焦躁得捏來捏去的手指們，它們在緊張的時候總是喜歡這麼動來動去。“我必須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沒錯，我甚至不能告訴你它在那，也不知道這一走要離開多少年——該死，這個解釋聽起來糟糕透了，它顯得我更不負責任了！”

他暴躁地怒吼一聲，彷彿連帶着將屋簷上的塵灰都驚落了下來，他把額髮潦草地隨手往後一捋，把他原來的頭髮的造型攪得亂糟糟。巴斯蒂深呼吸了一口氣，迴轉身子，牆上掛著的吊鐘指向了九點一刻，這意味著還有十五分鐘克莉絲就會出現了，以她素來嚴謹守時的個性，前後甚至不會有超過一分鐘的誤差。這使得他更緊張了，現在這一切就像是他就是那個做錯事的孩子，摔壞一個價值昂貴的古董花瓶，等待著父母的教訓。他這輩子總在不斷地搞砸那些事情，但沒有一件事能與他搞砸了和克莉絲之間的一切可以相提並論。然而，克莉絲早就原諒他了，包括他對她的欺騙與隱瞞，他的不負責任，他條條列出來都可以數落一通的混帳事情。克莉絲對他的包容就如同她本人是聖母瑪利亞，即使他帶給她痛苦，她也能用無限的愛德去寬恕他的錯誤。

每一次面對克莉絲的時候，巴斯蒂總會羞愧萬分，然而，內心深處仍然止不住隱秘的雀躍，因為結果始終都會是克莉絲又再一次地原諒他。他反复地內疚，反复地自責，也反复地犯錯，反复地揮霍，好像一直他這麼混蛋下去克莉絲就會徹底放棄他似的。他會想到這麼一個可怕的情形，相信着這一天早晚會來臨，又擔憂害怕着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他又該如何自處。或許再也沒有什麼人，能像克莉絲一樣地愛着他了。一旦想到這裡，巴斯蒂忍不住高興地悲傷起來。

他算是有點兒自暴自棄地沒再繼續編排他的劇本台詞了，安心地等待著克莉絲的到來就如同他等待審判的到來。克莉絲總部讓他失望，她正好在半點敲響鐘聲的時刻敲響了他的門扉。巴斯蒂起身去迎接她，一如他所有對她的回憶，即使是經歷了一次失敗的婚姻，一個糟糕透頂的前夫，克莉絲仍然像他當初見她的時候那麼美艷。她向他微笑，說“好久不見”，落落大方地進了屋，像是驚喜般稱讚道他的生活習性總算沒有因為恢復了單身而墮落。過了會兒，環顧一周以後，發現這完完全全是一個單身男人的公寓，克莉絲變得疑惑，她大概要責備他了，蹙著眉頭，就像一位母親看待自己頑皮的孩子似地問道，“艾麗莎呢？她在哪兒？”

“她在我一個朋友家。”巴斯蒂唯唯諾諾地應著，又急忙補充道，“其實她在艾倫父母那兒，他鄉下有座公寓，他父母能替我照顧好艾麗莎。你放心，我不至於讓我們的女兒吃苦。”

“巴斯蒂……”克莉絲多不贊同地盯著他，但也沒有指責他更多。對待這件事情上面，他們兩個誰都沒有比誰做得更出色。“所以，不是關於艾麗莎的——還有什麼事情需要你親自約我見面的？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肯再見到我了呢。”

“我沒有——”

“你有。自從那一天（*）之後，你就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郵件。我擔心你，擔心艾麗莎，你卻換掉了電話，甚至搬家了。我以為這件事情裡，我才是從頭到尾沒有做錯任何事的那一個，你卻不肯來見我了，一聲不吭消失在我世界之外，害我這幾個月以來一直憂心忡忡，生怕收到你再一次被‘接回’家裡的消息。你知道嗎？”克莉絲狠狠地瞪著他，但她顫抖的音節卻洩露了她表面上故作鎮定的斥責，她是真的在為他擔驚受怕，即便是他對她犯下了那麼多不可被原諒的過錯之後，她依然是願意掛心著他。

“噢，天哪……我真的沒有，我發誓，克莉絲，我發誓！”巴斯蒂焦急地抓住了克莉絲的手臂，他真擔心她會這麼被他傷透了心之後掉頭離去，他必須得向她解釋，她真的沒有做錯任何的事情，錯的總是他，搞砸的那個人也總是他。“我知道我表現得就跟個混蛋似的——不，我確實就是個混蛋，我只是不敢去見你，我怕你生我的氣，怕你再也不想要再見到我了，我……我恐怕沒有辦法承受這些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我知道這件事情上面你從頭到尾都表現地十分冷靜，你以你全部的大度來原諒我和我父親對你父母的所作所為，但我知道我傷害了你。”

“你道歉了，我也接受了，我以為這件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克莉絲看著他，多不可思議似的，“申明一點，我從來沒有原諒過你的父親。但這件事不僅是你父親的事情，我父母也欺騙了我，當然，你也是。你們全部都是混蛋。可是，巴斯蒂，我之所以原諒你，不是因為你們做的這件事情是正確的，不是你們造成的傷害是可以彌補，只是因為你雖然騙了我，但你仍然是選擇向我坦白，選擇承擔這些責任。這件事上，你不比我自由到哪裡去，然而，你始終沒有表現得像個混蛋那樣敷衍我，敷衍我們這段感情。我知道你努力過了，只是它失敗了。你願意為我去反抗，去爭取放我們彼此一個自由，這些才是我原諒你的理由。我確實挺生氣，可難道我會一直對你生氣嗎？我的生活還要繼續，我現在過得前所未有地輕鬆過，不用再背負着這些債前進，至少這一點上我還得感謝你。以及，我愛你，巴斯蒂，你永遠都會是我的家人，你犯了錯，我也總會選擇原諒你。”

“克莉絲……”他忍不住將她擁抱在懷裡，用盡全身的力氣，她是那麼好的一個女人，他幾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形容她美好之處的詞語了。他也同樣愛她，就像愛著他所有的家人一樣，他允許她對他做任何事，任何。“謝謝你，真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謝謝你。我也愛你，任何你需要的時候，我都願意不顧一切地幫助你，你知道的。”

“行吧。”她像是被逗樂，悶在他懷裡也沒有掙脫，“先說說你這回找我是做什麼？還有，這段時間你過得怎麼樣了，艾麗莎呢？”

“這個你先拿著。”巴斯蒂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塞到了克莉絲的手裡，“這是我這段時間攢下來的所有的積蓄，都給你了。這兒裡頭有兩份錢，每個月得替艾麗莎存上一份，剩下的都是你的生活費。我很抱歉前段時間我一直沒有負擔過你任何的費用，這是你應得。我接下來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參加培訓，我不能告訴你這是做什麼的，也不能告訴你我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但我仍會定時給這個賬戶匯錢。”

“你知道，我現在不需要這個，你可以全部留給艾麗莎。”

“不，你需要。”巴斯蒂握住她的手，“就……就收下它，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先不說我這裡。艾麗莎比我需要，你懂嗎？你不能這麼一句話不說，一走了之，只是用錢來代替她的父親。我知道我沒資格說你些什麼，放棄艾麗莎的撫養權本身這件事上面我也是自私的。但你已經是一個父親了，她還什麼都不懂，你得承擔這份責任你懂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把這些事情搞砸了。可我現在真的沒辦法解釋這件事，我必須離開——我知道我這麼說很不負責任，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因為這件事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它是我必須去做的，只有我能去做的。”

“比艾麗莎都重要？”她盯著他的雙眼，目光似乎是要透穿他的靈魂，巴斯蒂幾乎不敢與她對視了，心虛地轉開了他的視線。“我對你很失望，巴斯蒂。不過我沒有立場指責你更多，卡我會收下，但錢我一分都不會動。艾麗莎需要一個真正的家庭，你和我都給不了她，日後如果哪一天她恨她的父母，這就是我們活該。”

“克莉絲……”

“不，你不用解釋了。我了解你，巴斯蒂，如果你回不來了，這些錢全部都會留給艾麗莎，我會聯繫艾倫。”克莉絲嘆了口氣，或許對她來說這一切都沒有什麼必要分辨下來去了，“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明白過來，你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對你來說最重要的又是什麼。”

“對不起，克莉絲，我真的……很抱歉，為所有的事情……”

“不，你現在對不起的人不是我了。”克莉絲搖了搖頭，微笑着望著他，好像憐憫着他的無可救藥似的，“再也不會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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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巴斯蒂和克莉絲的結合可以說是雙方父母的逼迫，當然也有巴斯蒂自己作死。不管怎麼樣，他們曾經談過一段真正的戀愛，期間因為有了孩子才結的婚，艾麗莎生下來以後，巴斯蒂終於忍不住向克莉絲坦白自己的性向以及他真的試過要愛上對方，他也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結果到頭來還是抵不過良心譴責。兩個人協議離婚等於背叛了雙方的家庭，不過他們互幫互助終於徹底擺脫了父母，克莉絲由於希望自己有個完全全新的開始，所以放棄了艾麗莎的撫養權，將女兒交給了巴斯蒂。“那一天”是指協議簽好後不久，巴斯蒂從克莉絲那裡接回女兒的那一天。

自己寫完都覺得小基佬真的好渣啊OTL

相當於前置篇，練練手，雖然我個人好喜歡克莉絲這個姑娘，但這顯得小基佬在我心目中更渣了，實在沒有辦法編下去，我要重修人設了。總而言之，一切以序章為準吧！